2017年台灣第一家Apple Store直營店在台北101開幕，蘋果公司指名合作的台灣知名剪紙藝術家楊士毅，以綿延大樹為視覺主體，設計長達75公尺的〈有閒來坐〉剪紙裝置藝術令人驚豔。隔年擔任台中花博花舞館戶外景觀策展人，更創作出總長240公尺、薄度僅0.2公分的巨型戶外鐵雕剪紙藝術裝置，再度打破先前創下的紀錄。2019年率領「聚合果工作室」團隊玩更大，結合異材質打造台南安平新地標〈大魚的祝福〉，並獲得「2020 LIT美國照明設計獎」的專業肯定，吸引無數觀光客日夜來此朝聖，人潮絡繹不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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創作的初衷，為了給人幸福

從平面剪紙到大型立體裝置藝術及策展，楊士毅擅長運用不同媒材進行自我挑戰，年年皆有驚喜之作。創作能量豐沛的他謙虛地說：「我的創意總監是社會，每次遇到不同創作主題時，會先閉眼靜心思索…身體人需要什麼?社會需要到什麼?而我就是一架印表機，把看到的感動如實轉化、列印出來而已。」

通過一張紙、一把剪刀，他鋒利地自我剖析並細心覺察感動背後的成分，然後誠誠懇懇地雕鑿出每個人內心靈魂深處，對愛與幸福的美麗場景與心念。其作品中的主人翁，大多以圓潤線條呈現各式姿態，臉上也總流露出他的招牌笑容，給人溫暖幸福的力量。

楊士毅說，剪紙原是一項古老的的民間傳統工藝藝術，家中心靈手巧的婦女，為全家人點綴喜慶、妝點居家的女紅手工活。對他來說，藝術不是最重要的，重要的是如何用藝術帶給大家幸福。希望透過創作，重新詮釋剪紙「母親的藝術」背後的溫暖、包容和祝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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凝視深淵的黑暗時期

綜觀他的每一階段作品，皆誠實吐露其創作生命的歷程與心境。在他陽光普照、全身散發穩動正能量的背後，卻有著一段黑暗悲傷的童年記憶。

從小因父親賭博、母親忙於賺錢養家無暇照顧，六歲的他被迫離開最愛他的阿嬤，從雲林北上，寄宿到台北三重開理髮廳的親戚家中。「小時候我習慣被人瞧不起，因為在他人眼中，我就是個沒有希望的孩子。」回想那段寄人籬下的日子，打罵早是家常便飯，親戚怕他學壞，下課後被關在家中不准出門玩耍交朋友。在學校功課一路爛到爆，老師的打罵輕視、同學的欺負排擠，讓他小小的靈魂中，埋下深深的孤獨自卑與對人的恐懼，長大後不敢直視他人，看到老師或軍中長官更會害怕到發抖。

一路摸爬滾打，大學重考進入崑山科技大學視覺傳達設計系，他選擇透過攝影鏡頭來宣洩內心多年的憤怒與痛苦，作品呈現強烈的黑色陰鬱風格。基於這份「恨」的尖銳情緒，讓他在大學與研究所時期獲獎無數，也曾入圍金馬獎最佳創作短片。楊士毅淡淡地說：「我以為國內外一百座獎項的掌聲肯定，會讓我變得更有自信、更快樂，但實則不然。我害怕下一次沒得獎時，別人就不喜歡我了。我不知道為何藝術創作反讓人如此慌張、焦慮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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找出自己生命的光

低潮中為了再深一層的剝開自已的內心，2007年申請雲門第一屆「流浪者計畫」想去陝西學剪紙。第一次出國的他，踏上貧瘠的陝西黃土高原、雲南、西藏、尼泊爾，看見中國民間工藝美術大師庫淑蘭，這位一生困苦的七旬陝西大娘，自學剪紙只為貼補家用，替孩子創造好一點的生活，即使惡劣環境下仍保有樂觀的心，用雙手幻化出一幅幅繽紛快樂、充滿溫度的剪紙作品。

這趟旅行徹底震撼了楊士毅，也扭轉了他的人生觀及創作風格。「同樣是藝術創作，我卻沈溺於過往對人生的不滿與怨恨，明明幸福就在身邊卻視而不見。」他明白恨的背後是對愛的渴望，「是不是心中多一點為他人設想的祝福和感謝，就能造就不同的人生風景?」

回到台灣後，並沒有立刻投身剪紙創作，反而用七年的時間靜心沈澱，一邊接案子、一邊在學校教書，創作卻不發表作品，只為學習一件事：「楊士毅，沒有人看見你，你還願不願意做好每一件小事，繼續往前走下去?」他花了很多時間去安頓與化解內心的黑暗，誠實地凝視生命中的每一處凹凹傷疤，不斷練習以公平的心去鏤空自己，看待痛苦的同時，也去看看這個社會給予他的美好祝福，這樣才有可能推敲理解痛苦是如何發生?而幸福又要如何抵達?他笑說：「藝術家的任務是在沒有陽光的時候去創造陽光。要把陽光散布到別人的心裡前，總先得自己心裡有陽光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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傳遞沒有門檻的幸福

採訪當日應編輯之邀，即席示範剪紙創作。他俐落地將一張張紅紙對折幾次後，刀起刀落間桌上已佈滿零碎的紅紙花。他寓意深刻地分享，剪紙是種減法創作，是透過不斷「捨去」而「擁有」的過程。他認為當人們感覺到可以「因減少而豐富，因捨去而擁有」時，也許就可以更安安定定、優雅從容地去生活。

在企業教育訓練或公開演講的場合中，他經常引領現場聽眾動手剪紙。他告訴我們，剪紙沒有太多技巧，不要動手急著去剪，先想想是為何而剪?你想對那個人傳遞什麼樣的心意?也可以停下腳步去思考：「我們是為了什麼出門工作?」他相信一定是為了讓身邊的家人幸福，才會辛勞地去動手做事，只是不要因疲憊或挫折打擊，就忘了最美的初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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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次母親節的演講中，一位高中女生想剪紙送給她的父親，畫面是爸爸撐起家裡的一片天，身旁圍繞著開心笑容的孩子們，她想對爸爸說：「媽媽過世了，但你不要因沒有給我完整的家而感到虧欠，爸爸給的愛一直很足夠，謝謝你全心全意給予我們無微不至的照顧，祝爸爸：母親節快樂。」在楊士毅的眼中，每個人都是很有故事、很有創意的人。他教的不是剪紙技藝，只是運用不同媒介去說故事，期待聽眾帶著剪好的作品，去和最愛的人分享這份美好感動。

「我的創作不是為了追求藝術表現，而是想帶給人心底那一抹幸福的滋味。」他的剪紙作品，沒有藝術帶給人高深莫測的距離感，而是以最簡單質樸、沒有門檻的方式，對觀者傾訴幸福、快樂和溫暖的心意。他感慨地說：「這個世界已經給人很多挫折感了，儘管是路邊綻放的一朵小花，都用最簡單的方式帶給人們歡喜，藝術家更不該用高人一等的視角，僅只是去滿足自我的創作需求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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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戶一家，跨足空間改造

楊士毅的作品中，總是有花有樹。喜愛植物的他，2016年成立「聚合果工作室」，以果實為名，希望如聚合果一樣，將美好的事物與優秀的工作夥伴凝聚在一起，創造並分享更多生生不息的美好。

同時身兼攝影師、紀錄片導演與剪紙藝術家的他，為了讓工作室有個安穩之所，親手將台南市北區一棟三層樓的透天老宅進行改造。從未學過室內設計或土木工程，但他以建築物為創作主體，把美的感動與想像灌注其中，點驗面重新布局與規劃，巧妙運用日光與樹影的穿透性，創造讓人有好心情的空間表情。

改造成果令人眼睛一亮，吸引在台北工作的摯友心響往之，特意買下隔壁的老房子，全權交由他一手打造未來的退休居所。基於兩人多年深厚的友誼，楊士毅決定拆除前院及後院的圍牆，以「兩家一戶」共享的居住型態，將生活空間與工作場域合而為一，並把傳統透天厝中的樓梯拆除，改以大面玻璃為天井，不僅採光通透了，更讓人接近天空與樹，彷彿歡迎自然美景擁抱整座房子，療育居所中的人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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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因共享，前後庭園的綠意空間變得更加寬闊舒適。楊士毅說，空間裡有一棵讓人能仰望的樹很重要。「當你停下腳步仰望時，你就會開始沈澱，而美好的事物或訊息，才會從心底浮現。」朋友喜歡星星，他特意幫朋友在前院挑選一株有著掌狀葉(如同星星造型)的大樹，陽光穿透下灑落的樹影，就像夜空中的繁星撫慰人心；後院則是一棵高聳入天的雞蛋花樹，枝枒開心地從透明採光罩中竄出，讓人讚嘆生命的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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無論透過影像、剪紙還是空間改造，楊士毅持續用「美」感染人們去完成更多「美」的事情，彼此成就幸福。然而，幸福是否有秘訣?他眼神篤定柔和、別具深意地說：「幸福不是要求環境去造就，而是相信自己就是幸福的根源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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‍_{※ 圖片來源：晨露專刊、Google}

_{※ 資料來源：(晨露專刊n.10)}